110、跳进了陷阱

江陵城中,一群门阀中人举杯庆祝:“饮胜!”

众人饮了酒,大声的笑着,只要所有官员什么都不做,胡问?静立马就要背上赈灾不力的黑锅,只要各地再上报死?了多少多少人,写一些血书投诉胡问?静,朝廷一定震怒,说不定就干掉了胡问?静。

有人大声道:“胡问?静不过?是个莽夫,何必理她。”以为调动各地的仓曹就会有人尽心尽力的赈灾了?仓曹是仓曹,县令是县令,县令不下?令,仓曹倒是下?令赈灾试试。

有人鄙夷的道:“胡问?静幼稚无?比。”胡问?静竟然以为可以用仓曹对付仓曹,简直是笑话,整个荆州所有的官员个个都与荆州豪门大阀有千丝万缕的关系,都是自己?人,怎么会帮助胡问?静对付其他人呢。

有人笑道:“只要我等不出力赈灾,会死?多少人呢?”发生天灾之下?无?非是地方官员擅自开仓放粮与门阀施粥赈灾相互配合,若是老老实实的等朝廷的赈灾粮食或者批复公文,那么难民早就饿死?了。这次只要所有的门阀不施粥赈灾,就算那些地方官真心赈灾都会有心无?力。

“饮胜!”又?有人举杯,胡问?静将成为荆州历史?上最短命的刺史?,熬不过?三个月就会被朝廷撤职,这还?是因?为传递信息不方便,不然胡问?静三天就要下?台。

众人大笑,胡问?静单枪匹马到?了荆州竟然没想联合荆州门阀和官员,一心一意的单挑全世界,荆州的大水都没她脑子?里?的水多。

一群官员微笑着举杯,可心里?总觉得哪里?不对。有官员低声道:“我已经派人去刺史?府打探消息。”其余官员点头,知己?知彼百战百胜,只要钱到?位,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。

荆州刺史?府中,贾午抱怨着:“你太偏激了,江陵所有官员消极怠工,谁来赈灾?谁来处理水患?到?时候倒霉的是你。”

胡问?静惊愕的看着贾午:“本官怎么会倒霉?荆州大水关本官何事?本官初到?荆州,什么都来不及做呢。大水之下?河堤若是垮了,那是地方官偷工减料,顶多追究前任荆州刺史?的责任,怪不得本官头上。本官已经下?令核查粮仓上报灾情准备赈灾,本官该做的都做了,谁能说本官做错了?本官已经尽力了,那些地方官员不肯做事,百姓饿殍遍野死?伤无?数,又?与本官何干?那些地方官又?不是本官推荐任命的,怎么都不是本官的人。死?了很多人,那很好啊,本官就上报朝廷,荆州各地官员救灾不力,死?伤无?数,民怨沸腾,必须依法严惩,尽数罢□□放三千里?,朝廷肯定同意的,本官立刻就提拔亲信补上官位,以后整个荆州就是胡某的了,哈哈哈哈!”

贾午认真的打量胡问?静,搞不明白胡问?静怎么会如此阴狠毒辣。

……

“哐当?!”酒杯落在了地上。

一群官员们一齐变色,就说总觉得哪里?不对,原来是黑锅谁背的问?题!

荆州赈灾不利的黑锅肯定会被胡问?静甩到?了地方官员的头上,甚至不能说“甩”,刺史?已经启动了赈灾的程序,核查粮食核查灾情,地方官却坐视灾情什么都不做,这不是地方官的责任还?能是谁的责任?就算荆州百姓死?上一半人也是地方官员人人脑袋落地,胡问?静撑死?就是被贬谪一级而已,还?会有无?数人为她喊冤,胡问?静胡荆州刺史?刚到?荆州,板凳都没有焐热,荆州大水关她P事,当?然是地方官承担九成九的责任,胡问?静只是倒霉被牵累了而已,胡问?静说不定就换个地方继续做刺史?了。

一个官员惨然道:“诸位,只怕我等必须全力赈灾。”就算平时与门阀的牵连再深,在自己?的脑袋和前途之下?算老几。

一群门阀中人脸色阴沉,胡问?静真是心狠手辣,竟然想要用荆州洪灾清洗掉荆州的所有官员,这就必须插手赈灾了。

“慢!”

众人转头看去,蔡阀的阀主慢慢的走了出来。

他慢慢的道:“若是我等主动赈灾,岂不是如了胡问?静的意?她什么都没做,但救灾的功劳全部都是她的。”

好些官员早就想到?了,但是又?能怎么样,门阀或者不在乎死?多少人,反正与他们无?关,可他们都是朝廷命官,分?分?钟会被朝廷追究责任,胡问?静罢免他们也好,杀了他们也好,简直是名正言顺。

蔡阀阀主桔子?皮一般的脸上浮现出了一道狰狞的笑容:“老夫有个主意。”他威严的看着周围的众人,道:“以其人之道还?治其人之身!”

胡问?静当?年在关中当?县令,遇到?了胡人作乱,不是联合所有县令将胡人甩锅给了扶风王司马骏吗?胡问?静能够甩锅,他们也能甩锅!

一群门阀中人和官员大笑,竖起了大拇指:“高!实在是高!”

一群官员和门阀计算的非常的清楚,荆州各地闹洪灾倒霉的是各地的官员,但是只要难民到?了江陵,那么所有责任都是江陵最大的官员荆州刺史?的,荆州的一把手在江陵,什么江陵太守荆州别驾统统靠边站,必须是荆州刺史?承担所有的责任。到?时候在江陵的官员一甩手,看胡问?静如何面对满城的难民。

一道道命令光速传递向荆州各个郡县,把所有的难民不分?男女老少尽数驱赶到?了江陵,老子?要让胡问?静自食其果!

……

长街的空地上聚集着一两?百人,路过?的人嫌弃的看着他们,快步离开,最近发大水,逃难的人都挤到?了城里?,很是可怜,但是这些难民又?脏又?臭,真不明白官府为什么不管管。

那群难民中有人大大咧咧的说着笑话,前些年看到?地主老爷摔倒的事情被反复的拿出来说,仅仅今天已经说了五遍了,那些人却依然快活的笑着。更远处,几个男子?沉闷的蹲着,将头埋在手臂之中,一声也不坑。一棵树下?,几个妇人抱着孩子?发呆。

几个小孩子?到?处的乱跑和欢笑,或许这里?只有他们是真的无?忧无?虑。

周渝缩在角落,心中唯有迷惘。大水冲掉了整个村子?,冲掉了她的茅屋,她人生第一次遇到?了发大水,明明是晴空万里?,为什么忽然就发大水了?不是只有下?雨才会发大水吗?尽管在后来她从周围的人中零零碎碎的听到?了一些,好像是上游的地方下?了暴雨,这下?游就被淹了。

周渝蜷缩着,衣衫和鞋子?上的水早就干了,留着一些污渍。她没有衣服可以换。全村都在大叫“发大水了,快逃!”,四处都是哭喊声叫嚷声,她吓坏了,什么都没拿就跑了出来,跟着村里?的人逃到?了高处。此刻她心中有些后悔,茅屋被冲垮了,她的家没了,那些破衣烂衫没了也就没了,可是米缸里?还?有大半缸大米呢。这是她一粒米一粒米节省下?来的口粮啊,平时都舍不得吃,只吃一些野菜什么的,想着到?了秋收之后若有余粮,就存起来,到?过?年的时候好好的吃一顿大米饭款待自己?。可是现在……全没了……大半缸大米啊,至少又?四五十斤呢……没了……她什么都没了……

周渝将头埋在臂弯之中,不敢想象未来怎么生活。她是佃农,田地被大水淹了,今年的佃租肯定交不出来了,地主老爷明年还?会将田地佃给她吗?她或许等不到?明年,她明天吃什么?村里?的大水退了吗?她还?能回去挖出那大半缸米吗?

有人眼巴巴的看着远处,喃喃的道:“为什么官府还?没有发粮?”其余人盯着远处,心中期盼无?比:“听说只要遭了灾,官府就会给吃的喝的,还?不用干活,是不是真的?”有人大声的道:“当?然是真的!戏文里?都有,皇上肯定会派钦差赈灾,然后大家都可以去领吃的。”荆州虽然是征战之地,没几年是太平日子?,但是田地却不少,老天爷也给面子?,好些年都没有发洪水什么的,上一次发大水还?是关羽战死?的那一年,众人对官府施粥赈灾的事情很是陌生。

有人伸长了脖子?,官府没有施粥施粮,那些富贵老爷也该施舍吃的了啊,戏文里?不是常有仁慈老爷给灾民施粥吗?为什么两?天了,就没有仁慈老爷出来施粥呢?

有人骂着:“再不给吃的,老子?就要饿死?了!”很多人无?助的坐着,没有吃的就是没有吃的。

远处,有几个衣衫整齐的人走了过?来,一群村民抬起了头,惊喜的看着,难道是来施粥的?

有人激动的跑了过?去,问?道:“老爷,粥呢?粥呢?”那几个衣衫工整的人中有人抢上几步,一脚踢在了那个村民的肚子?上:“滚开!”

激动地村民畏惧的看着几人,不是施粥的仁慈善良老爷。

几人冷笑着在难民之中游走,时不时挑起一两?个孩子?的下?巴仔细的查看,那挑挑拣拣的模样仿佛是在挑一条狗。

有村民瞬间?懂了:“那是管家老爷来买人了!”周渝抖了一下?,买人……

“……三百文,我只给三百文。”那个管家挑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的下?巴开价。那小女孩惊恐的看着爹娘,她的爹娘对那管家谄媚的笑着:“低了些,在多给些。”

那管家冷哼一声,转头就走,那小女孩的爹娘急忙扯住了那管家哀求:“三百文实在是太少了……至少三百五十文……”那小女孩拼命的哭:“爹,娘,不要卖我,我会干活的,不要卖我……”那爹娘理都不理,甩开那小女孩攀扯的手臂,只是对管家赔着笑脸:“再多给些,再多给些。”

周围的村民无?所谓的看着,有人道:“运气不好,遇到?了大水,自然要卖了女儿换些米粮,全家都能活下?去,有什么不好……女儿进?了地主老爷家有吃有喝有住,那是享福了,要记得这是爹娘的恩德……”有人竟然笑了,道:“养着一个赔钱货有什么好的,早早的卖了还?省了银钱。”

周渝惊恐的看着周围熟悉的村民,那说卖了女儿全家都能活下?去,是对女儿的恩德的是村头的张三叔,平时笑眯眯的很是和气;那想要将女儿早早卖了的是村尾的赵六叔,那点头盯着女儿看的是王大哥,那一脸心动却又?有些犹豫的是李大婶……他们是不是不是人啊……

那小女孩孩子?凄厉的哭着,周渝死?死?的捂住了耳朵,浑身发抖。

那管家四处的游走,到?了周渝的面前,用那看一条狗的眼神打量着周渝。

附近立刻有村民赔着笑跑了过?来:“管家老爷,这丫头你看多少钱?”那管家皱眉:“长得还?不错,但是年纪大了,这有十五六了吧?”

周渝惊恐的抬头,颤抖着道:“我不卖……”那管家喝道:“到?底卖不卖?”

那村民对着周渝厉声呵斥:“闭嘴!这里?有你说话的份吗?”又?谄媚的对着那管家笑着:“卖,卖,当?然卖!”

周渝愤怒的盯着那村民,认得是村里?的钱三毛,平时见了也打个招呼,可钱三毛凭什么就能卖了她?愤怒和惊恐之下?,周渝说话都流畅和大声了:“我和你非亲非故,你凭什么卖我?我说不卖就是不卖!”

那管家看了一眼钱三毛,冷笑几声,这种货色见得多了,他丝毫都不奇怪,淡定的一言不发。

钱三毛愤怒的看着周渝,若是那管家认为他们非亲非故就不能卖了周渝,他怎么办?他大声的胡说八道:“我是你二叔!”转身招呼妻女:“你们说,我是不是她二叔?”

钱三毛的妻子?毫不犹豫的道:“当?然是她二叔!她从小就在我们家吃饭,是我们养大的,卖她有什么错?管家老爷莫要信这个贱人胡说八道,我们就是她二叔,卖她天经地义。”用力的扯女儿:“你说,这是不是你的姐姐。”

那钱三毛的女儿惊恐的看着爹娘,畏畏缩缩的躲在娘亲的背后,很清楚的知道要么卖了周渝,全家有钱吃饭,能够活下?去,要么就卖了自己?。她低声道:“是,就是我姐姐。”谎言出口,声音更加的大了:“就是我姐姐!”

周渝不敢置信的看着钱三毛一家,世上竟然有这么无?耻的人?她大声的叫着:“你们说谎!我和你们无?亲无?故!不要信他们!”

钱三毛一巴掌打在了周渝的脸上,她倒在了地上,钱三毛厉声道:“贱人!我白养了你这么多年了!”谄媚的对管家道:“这就是我家的孩子?,我做主,将她卖了,管家老爷说值多少就是多少。”

管家笑了:“一百文。”这种事情真的是见得太多了,他才不在意呢。

钱三毛咧嘴笑了:“成。”

周围的村民有的乐呵呵的看着,钱三毛拿了一百文钱,必须拿出来平分?。有的使劲的抱着自己?的儿子?,家中没有男丁就是任人欺负甚至发卖的命。

几个仆役去抓周渝,周渝奋力的厮打,可是她已经饿了几日了,一点点力气都没有,很快被几个仆役抓住。她只能恶狠狠的对着钱三毛大叫:“钱三毛!我不会放过?你的!你不得好死?!”纵然是她也知道这些话毫无?力量,什么天理循环,什么做好人有好报,在无?怨无?比被钱三毛卖了,在一群村民笑呵呵的冷眼旁观之下?尽数的崩塌。

钱三毛已经在卖(身)契上按了红指印,谄媚的笑着:“管家老爷,钱呢?”那管家随意的挥手,一个仆役慢悠悠的开始数钱。钱三毛贪婪的看着那一个个铜钱,一百文啊!足够他们全家好好的活好久了。

远处,有人跑了过?来,大声的叫着:“管家,管家!老爷说了,这次一个人都不买!”

管家一怔,老爷为什么忽然心善了?他脸色一沉,挥手:“走,回去。”几个仆役放开了周渝,撕掉了卖身契,又?一脚踢翻了那卖了女儿的人,在他的怒吼中夺回了银钱。

“明明已经买了!为什么忽然不买了!你们不讲理!”那卖了女儿的人愤怒的嘶吼着,“有钱人欺负穷人啊!大家快来看啊,有钱人欺负穷人啊。”

钱三毛脸色铁青,就差一点点就拿到?钱了,该死?的!他愤怒的看着那管家的背影,有钱人竟然不讲理。

周渝从地上爬起来,愤怒的指着钱三毛,厉声叫道:“钱三毛!你好!你好!你好!”

钱三毛无?所谓的看了一眼周渝,淡淡的道:“叫什么叫,我是为了你好。”拍拍衣服上的尘土,若无?其事的与家人在一角坐下?。

周渝愤怒的看着钱三毛,却不知道自己?该怎么做,骂人?钱三毛根本不在意,反而口口声声的为了你好,报官?她跟着村里?的人到?了这里?,不知道官府在哪里?。她难道还?能打人杀人吗?周渝转头看周围的村民,一张张熟悉的脸或似笑非笑,或事不关己?,或带着惋惜,没有一个是愿意出头主持正义的。周渝心中冰凉,内心极度的愤怒和惊恐无?处发泄,只觉得浑身血往上涌,手脚不断地颤抖。

不知道过?了多久,终于有衙役走了过?来,不耐烦的道:“你们!叫你们你们!都过?来!”

一群村民立刻精神了,这是官府发粮食赈灾了吗?

那衙役冷漠的看着众人,指着某个方向,道:“往西面走,去江陵城,刺史?会管你们吃喝的。”

一群村民惊喜的感谢着:“是,是,多谢衙役老爷。”纷纷快步向西走去。有人嘀咕着:“江陵城在哪里?啊?没听说过?啊。”

那衙役冷笑着,此去江陵城有两?三百里?地呢,也不知道这些人几时才能到?江陵城。

周渝晃晃悠悠的跑到?了那衙役面前,指着钱三毛道:“衙役老爷,我不认识这个人,这个人刚才想要卖了我!请衙役老爷做主……”

那衙役厉声喝道:“滚!”

周渝呆呆的看着那衙役,今天的一切都颠覆了她的人生。

那衙役恶狠狠的看着周渝,这个女子?怎么还?不滚?他就要一脚踢过?去,却猛然想到?县令命令将所有灾民都驱赶到?了江陵时那诡异的笑容,他总觉得背后有什么计划,他不想为了一个难民女子?就冒破坏了县令的计划。那衙役克制住打人的冲动,冷冷的道:“告诉你给大秘密,往西出了城门五里?,那里?不仅有粥,还?有馒头,但是数量有限,去迟了就没有了。”周渝死?死?的盯着那个衙役,苍天无?眼的愤怒和绝望被饥饿迅速的压了下?去。她深深的看了那冷漠的衙役一眼,记住了他的模样,大步向西面走去。

其余村民已经走出了老远,有人嘀咕着:“怎么还?没有看到?吃的?”“江陵城到?底有多远?”城中交错的街道中时而有其他村子?的难民汇聚而至,众人越走越慢,江陵城到?底在哪里??

一些衙役在众人的背后驱赶着:“走快点!”“只要去了江陵城,要吃的有吃的,要喝的有喝的。”

有难民坚决不去江陵城,是发大水又?不是干旱,大水总会退去的,回到?村子?里?重建家园不香吗?就算官府和地主老爷不肯发救济粮,村子?里?也有的是野菜,何必跑到?遥远不可知的江陵城吃野菜?

一群衙役互相打了个眼色,有衙役大声的道:“荆州胡刺史?说了,给所有遭了大水的难民分?田地分?房子?分?老婆!”

分?田分?房分?老婆!这个消息实在是太震撼了,有人眼睛发光,说什么都要去江陵城拿地拿田拿房拿老婆,有人不信:“这种话你也能信?什么时候听说过?官府给灾民分?房子?分?田地分?老婆的?”好些人点头,遇到?天灾的时候官府能够施舍一些饿不死?人的薄粥已经是仁政了,哪里?有分?房子?分?田地分?老婆的。

那些信了的人大声的道:“可是这是荆州刺史?说的!荆州刺史?老爷怎么可能骗人!”一群人看那些衙役,衙役们微笑着点头:“荆州胡刺史?说的,你们去了江陵人人都有田地有房子?有老婆!”

众人欢呼,快走了几步,但浑身没力气,很快就慢了下?来。

周渝大步的追上了众人,恶狠狠的看着村民们,村民们毫不在意,一个女人的怨恨算什么?周渝心中愤怒,竟然越走越快,见那被卖的小女孩畏畏缩缩的跟在爹娘身后,她忍不住道:“这种爹娘你要来干嘛?”那小女孩恶狠狠的看着周渝:“他们是我的爹娘,是为了我好!”然后讨好的对着爹娘笑。

周渝心中又?是怜悯,又?是鄙视,人与人之间?的差距比人与猪的差距还?要大。她加快脚步,这个村子?的人都不是人,她想要活下?去,就不能和一群不是人的人在一起。今天那些人可以坐看钱三毛卖了她,明天就可以做出更恶劣的事情。

周渝大步的前进?,就这么快走了几步她就头晕眼花的厉害,但她咬紧了牙齿,纵然饿得眼冒金星,脚步摇晃,却依然绝不停步。

周围的人鄙夷的看着脚步蹒跚的周渝,有人鄙夷的笑着:“这个贱人走这么快干嘛?”“蠢货,以为江陵城很近吗?至少有二三十里?呢。”“不止!至少五十里?。”“这么远,走这么快干嘛,要慢慢的走。”更有人转头看身后的衙役们:“我们走不动了,为什么官府不给吃的?”

衙役们恶狠狠的道:“往前走!前面就有吃的。”

一群百姓半信半疑,看看大家的速度差不多,丝毫没有加快速度的意思。

周渝到?西门的时候已经一口气甩开了众人几里?地,她跌跌撞撞的走着,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?为什么要走路,为什么要走得这么快,又?要去哪里?。

忽然,她在空气中闻到?了一丝异常的味道。她浑身一颤:“那是?”一股说不上芬芳的淡淡味道在空气中飘荡。

“那是野菜粥的香气!那是馒头的香气!真的有吃的!”周渝想要跑步,可全身的偶没有力气,只能跌跌撞撞的向前,终于挨到?了一个亭子?前。

亭子?前一排放着几口锅,野菜粥在锅子?中慢慢的翻滚着。一个蒸笼上野菜馒头冒着热气。

几十个仆役拿着刀剑棍棒簇拥着一个门阀子?弟,那门阀子?弟坐在椅子?上,不屑的看着摇摇晃晃的周渝,嘲笑道:“没想到?刘某今日真的见到?了饿得眼睛发绿。”

周渝什么嘲讽都没有听见,死?死?的盯着野菜粥,深深的呼吸。

那刘姓门阀子?弟随意的道:“给她一碗粥,一个馒头。”一群仆役大声的应着,刻意打得厚厚的满满的野菜粥递给了周渝,大声的道:“还?不谢过?刘大公子?!”

周渝急忙道:“谢刘大公子?!”将厚厚的野菜粥大口的喝到?了嘴里?,苦苦的野菜粥入了她的咽喉,到?了她的胃,浑身都舒服了起来。她几口喝完了野菜粥,又?拿野菜馒头将粥碗蹭的干净,几口吃下?,大声的再次道谢:“谢过?刘大公子?,刘大公子?以后多福多寿,儿孙满堂。”

那刘大公子?哈哈的笑着,也不在意一个难民女子?的恭维和祝福,他只是顺手刷个声望而已。刘大公子?随意的道:“来人,再给她一碗粥,三个馒头。”这种野菜粥和野菜馒头压根费不了多少粮食,在刘府就是喂狗都不会吃。

周渝大口的又?喝了一碗粥,吃了一个野菜馒头,将其余两?个小心的收在了怀里?,这才寻了一棵树舒舒服服的靠着。疲惫的身体仿佛终于有了力量,眼前也不冒金星了。

过?了不久,大批的难民到?了,一群仆役拿着棍棒呵斥着:“都排好了队伍!每个人一碗粥!”

这野菜粥野菜馒头不值钱,但是运到?这里?太累了,数量有限。这野菜粥越分?越少,仆役随手加了一大瓢的水,这稀薄的野菜粥更加的稀薄了,而野菜馒头更是早早的就没了。有人吵闹,却被仆役的棍棒恶狠狠的打着。

有仆役大声的道:“沿着大路往西面走,每个城镇外?头都有人施粥,你们到?了江陵城就有好日子?过?了。”一群难民懒得理会,或吃着粥,或缠着仆役要粥喝。

周渝用心的记下?,这次侥幸走得快,比其他人多吃喝一些,下?一次走得快些,是不是也能多吃喝一些?她看着那些拿着薄薄的野菜粥的难民,心中苦涩无?比。她愤恨着村民们的毫无?人性,可是她自己?呢?她的怀里?还?有两?个野菜馒头,会拿出来分?给那些喝着薄薄的野菜粥、依然饿的饥肠辘辘的人吗?

“我不肯拿出来分?给别人,我是坏人吗?”周渝无?法回答。

她慢慢的站了起来,休息了一会,她已经恢复了一些力气,转身看了一眼身后乱七八糟的或席地而坐,或靠在树上的难民。

她只想不做坏事的活下?去。

周渝大步向西面走去,下?一个城镇有多远?至少几十里?地吧,她一定要尽快的赶到?,好好的休息,然后不断地向江陵城前进?。或许江陵城有一个美好的世界等着她,或许没有,但是她别无?选择。因?为那个村子?她已经不敢再回去了。

……

荆州各地被洪灾影响了家园的百姓抛弃了一切行礼,被衙役和门阀的仆役们驱赶着,以超出想象的每天六十里?地的速度前进?,更有一些府县自忖距离远了些,怕是无?法在短期内赶到?江陵城,干脆雇了车船送难民直赴江陵。只要能够借难民之手闹腾江陵,让胡问?静被朝廷追究责任,谁在乎那些车船费用。

为了让胡问?静下?台,各地门阀和官员积极的开动脑筋,发挥主观能动性,区区几千难民有个P用,难民不过?万根本不足以震撼朝廷,但是荆州在大缙朝连续的抽调人口之下?,实在是地广人稀了些,不把所有过?了水的百姓尽数驱赶到?江陵,竟然有些凑不到?数万难民,此刻万万不能漏过?了一个难民遗憾终生。

各处道路边的树林之中,时不时可以听到?衙役或者门阀的仆役们的怒喝:“你为什么躲起来!敢不去江陵就打死?了你!”“老爷,我家就是被大水淹过?了脚脖子?而已,现在大水肯定退了,我还?要种地呢。”“敢不去就打死?了你!”

更有门阀一咬牙干脆把闲着没事干的仆役或佃农也打发去了江陵。“你们只管去江陵白吃白喝,早去早回,不耽误秋收。”一群仆役和佃农自然是用力点头,这辈子?没有离家三十里?过?,正好去江陵城见识见识。

从空中俯视,至少两?三万百姓像蚂蚁一般向江陵城汇聚。无?数荆州豪门大阀中人和官员狞笑,看胡问?静怎么死?。

……

刺史?府中,小问?竹乖乖的坐在案几前拿着毛笔写字,只是她的手甚至整个人实在是太小了,拿着普通的毛笔竟然有些晃晃悠悠。

贾午赞道:“问?竹写的真好,比谧儿好多了。”小问?竹看看歪歪斜斜的字,得意的对着贾谧笑,贾谧不服气,更加认真的写字。

司马遐伸长脖子?看了一眼就得意了:“果然是我写得最好!”

胡问?静在一角不停的打着木桩,捆在木桩上的稻草飞溅,在地上形成了一个圆圈。

贾午看了一眼胡问?静,胡问?静勇则勇矣,果然是没什么脑子?。“探子?消息,各地的难民都在向江陵汇聚。”她提醒道,贾家虽然在荆州没什么根基,但是贾充的招牌还?是很响亮的,自然有荆州的官员愿意透露一些消息结好贾午。

胡问?静应着,继续猛打木桩。

贾午提高了嗓门:“各个门阀已经撤出了江陵了,摆明了是要让难民大闹一场,等两?三万难民到?了江陵,看你怎么办!”两?三万难民的数量放在洛阳都有些多了,放在人烟稀少的江陵,不,是放在人烟稀少的荆州都是一个巨大的灾难,江陵城肯定会大乱。

贾午意味深长的道:“你做人太冲动了!”能打又?怎么样,个性冲动不考虑后果的人做个猛将勉强凑合,做个大将都不够资格。

胡问?静深呼吸,最后打出一拳,终于停手,转头道:“怎么办?”就这么一个转身的动作,胡问?静头发上的汗水像雨点般滴落在了泥土之中。

司马乂目不转睛的看着胡问?静,为什么胡问?静头发上也会有水?

胡问?静认真的道:“我承认进?城的时候我是冲动了些。”那些公子?哥儿为了出人头地抓住一切机会刷声望真的只是一件小事,在乡品决定能不能当?官,而不能当?官就会被豪门大阀吞噬的狗屎世界想要刷声望刷乡品有什么错?胡问?静非常的理解这个时代?的文人墨客公子?哥儿想要刷声望的迫切,她不是就配合过?那些想要刷乡品的公子?哥儿吗?但是胡问?静实在无?法忍受拿灾难刷声望的作法。荆州洪灾,百姓嚎哭,在那些公子?哥儿的眼中竟然只是刷声望的机会,竟然觉得只要喊几声“开仓放粮”就是做了正确的事情,就是公私两?便,就是有功于与社稷人民?想到?这些以为救灾只是喊个“开仓放粮”的口号的蠢货很有可能成为官员管理一方,胡问?静真的是愤怒了,让这些家伙当?官简直是祸害人间?。

“但是,胡某怎么会任由冲动主导胡某的行为?”胡问?静斜眼看贾午,又?恶狠狠的瞪了司马乂一眼,司马乂吓住了,扁嘴想哭,又?被胡问?静恶狠狠的眼神吓回了泪水,惊慌的低头写大字。

贾午不屑的笑,嘴硬,如今被全荆州的门阀和官员抵制,还?挖了一个大坑等着胡问?静掉下?去。

胡问?静摇头,坐下?来修炼内力:“你不会以为胡某在京城待了大半个月才出发,每天都在闲的无?聊打苍蝇吧?”她笑了笑:“实话告诉你,这次不是我掉入了他们的坑,是他们中了我的计。”

贾午盯着胡问?静的脸,认真的问?道:“你脸抽筋了?”

胡问?静认真无?比:“我在尝试怎么样的笑容才是‘笑得像偷了一只鸡的老狐狸’。”

贾午转头看小问?竹,总算小问?竹不像胡问?静,精神正常,健康成长。

……

洛阳城中,贾充将信纸缓缓的烧掉,心中对荆州的门阀和官员鄙夷到?了极点,胡问?静的计划如此的简单,为什么这些门阀中人和官员个个都看不出来?

他微微的叹气:“果然是一个废物盈朝的时代?。”大缙朝自从强力推广九品中正制之后,这曹魏聚集的人才竟然被反向淘汰了,越是人才越是无?法进?入朝廷。

贾充慢悠悠的看着天空,胡问?静在荆州真的可以打出一片天地吗?

他忽然笑了,这最近百余年又?是汉朝覆灭,又?是群雄割据三国鼎立,又?是一连串的权臣篡位,胡问?静会不会成为下?一个司马懿呢?他只怕是看不到?了。

现在当?务之急是干掉卫瓘。

……

五天后,周渝终于到?了江陵城,江陵城外?已经到?了不少的难民,四处都有人叫嚷着:“胡刺史?,胡刺史?!我们来了,说好的房子?田地老婆呢?”

周渝四处的寻找,意外?的没有找到?施粥的地方。她悄悄的按了一下?衣袖中的破烂长矛头,这是她在路上捡来的。这一小截长矛头并不锋利,但依然让她心中有了几分?安稳。

“我终于到?了江陵城。”周渝盯着江陵城宽大的街道,心中有些终于实现目标的得意,也有些迷惘,接下?来她的命运会是什么?

她寻了个地方坐下?,怀里?还?有几个积累下?来的馒头,这几个馒头竟然不是野菜馒头,而是真正的面粉馒头,她一直都舍不得吃。

远处,又?是一群难民进?入了江陵城,满脸喜色的叫着:“胡刺史?,我的房子?呢!”

某个酒楼就在城门附近,站在二楼可以眺望到?城门口的难民。

十几个门阀的年轻公子?哥儿大笑着看着城门口越来越多的难民,胡问?静可以派出一些仆役暂时将难民驱赶和集中在空地上,但是不能解决那些难民的衣食住行,以及“房子?田地老婆”,这些难民一定会闹腾起来。

“很快,我们就需要等待朝廷派一个新的荆州刺史?了。”一个公子?哥儿举杯大笑,心情前所未有的舒畅,门阀中的长辈都撤到?了城外?的庄园之中,这江陵城中以他们这些年轻人为尊,他们正在主导一个时代?的来临。

另一个公子?哥儿眼睛放光:“天下?很快就会传扬我等兵不血刃扳倒荆州刺史?的传奇。”

众人愉快的笑,既然他们冒险留在了江陵城中,那么一切荣誉自然该归属他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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