乌丸一怔,立即皱眉反问。
姚丰却是一脸的恨铁不成钢,他朝前方努努嘴。
顺着视线他看向了前方的人影,却见前方人头扬的高高的,侧脸弧度与远山一般好看。
乌丸的神色不由得柔和了起来,他仍是百思不得其解。
“我看师姐好好的,没怎么样啊。”
“哎呀小声点,难道你就没发现师姐情绪较之往常低落了不少。”
乌丸诚实的摇了摇头,可眸中却浮现了一丝怀疑,他悄悄抬起眼去看,企图在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找出来一丝一毫的不对劲。
半晌后,无功而返。
“没什么不对劲的啊——”
姚丰脸上浮起了诡秘的一层笑,凑近乌丸就道:“是对那小子的态度不对了啊,之前师姐对那小子的在意可是有目共睹的,不仅随他跳下云舟,那洞中也是百般的维护……”
乌丸忽地有些不自在,他皱起挺秀的眉毛:“别暗自揣度师姐,师姐做事一向有分寸。”
姚丰心知面前这人是大师姐的头号迷弟,往常在一处时,只要谁说到大师姐什么不好后,他就会板着脸立即反对,下了降头似的,这次也不例外。
他感觉有些无趣,一时间有些后悔,但话说了一半,不吐露出去真是要命的。
于是乎,他重新续上了方才的话头:“我是说……师姐出来之后,未曾对那少年说过一句话,方才姜意枝出言挑衅时,她明明看到却不过多干预。”
乌丸罕见的沉默了下来,他扭头看向了身后的少年,他自出洞后好像就沦为了个透明人,成了一道影子。
等到四目相对时,乌丸一愣,那少年的眼神十分不善,仿佛一头恶狼,恶狠狠的,像是再说:看什么看。
乌丸慌乱的别开了眼。
待回过神后,又在心底唾骂起了自己,方才为何在与那少年对视的一刹那,他竟起了退缩之意。
可不管怎么样,他年纪比他大,修为比他深。
真是奇怪的啊,想必这就是大叔说的气场问题吧,有的人生来就霸气侧漏,耀眼之际。
而有的人生来就是默默无闻,放在人堆中那是看都看不见,就比如他。
而那少年则也就是前者了,而且还是其中之最。
乌丸一时间心思复杂,心中生起了久违的挫败感。
他能看出来这少年如今还不显,但实际天赋极佳。
往常他不是未曾见过这样的人,但每次都未曾放在心上,可不是只为何,在面对这少年时,他却始终无法保持那抹平和的心态,心中久违的冒出了嫉妒。
一直以来,他一直都用勤奋弥补那点缺失的天赋,努力也是有回报的,他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弱者。
成为一个令人生畏的修士,前途似乎是无量的。
这也是他的信念,但如今,信念动摇了。
脑海中突然多出了一个名字。
乌丸情不自禁地就念出了声,即便声音很轻,是几缕气音。
但同一时间,前方那个一直目不斜视的人影,却在旁人都没注意到的情况下,精准地捕捉到后。
第一时间转过了头,直直地看向了他,准确来说是看向了身后的戚怀琅。
即便那人只看一眼就收回了眼神,可乌丸还是觉得心下一阵涩然。
一旁的姚丰却不知道同伴的思绪已经跑偏。
此刻他自以为掌握了什么,于是更加的大言不惭,又一次地凑近乌丸道:“我看啊,没了师姐,这少年什么都不是,怕是失宠了吧。”
姚丰便像模像样地叹了一口气,可翘起的嘴角仍然昭示了他心情不错。
这几日他冷眼旁观,看师姐待着少年十分不薄,还将他带入了宗门,一路上也多有回护,就只其是要鱼跃龙门了。
以师姐在宗门之中的地位,这少年进内门还不是松松的,更有甚者,各峰随便他去挑,想去哪就去哪。
而自己入太清宗已经九年,才刚刚从外门进入内门,其中的辛酸与努力自不必再说,就这样也才刚刚摸到内门的边。
而且稍后回宗门就要进行遴选考核,如若他此番不能被人选中,怕是得重回外门,与杂务作伴了。
所以此次外出任务,对他来说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,他原本想搭上大师姐的船,但还没能开始行动,这小子就出现了。
姚丰不得不感慨人的命运就是这么的稀奇古怪,原本他已经放弃了,可看如今的状况,却还是大有可为的。
他老实憨厚的笑容上蒙上了一层薄纱,让人愈发看不清楚了。
姚丰神色挣扎地看向前方的身影,正犹豫着是否要上去献殷勤时。
前方的母老虎,姜意枝却回过了头,一脸的好奇:“你们两个在嘀咕什么,方才我可是听到了我的名字。”
姚丰便在心中大喊一声晦气,可面上仍是看不出什么,相反还是一脸的正色:“谁闲得没事敢议论姜大小姐啊,怕是活腻歪了吧。”
“是吧乌丸?”
姚丰撞了撞身侧人的肩膀。
乌丸却无心关注,只是草草的点了点头,引得那姜意枝半信半疑。
但苦与没有证据,才加上那姚丰脸上格外的正义凛然,于是乎就只得背过了身。
姚丰彻底地喘了口气,气还没匀出去,就被身侧人一句话给震到了当场:“不会的,不存在什么失不失宠,因为他未曾失宠。”
姚丰挠了挠脑袋,有些抓狂,“什么什么啊,好绕的话。”
乌丸却是一脸的深意,他默默地看着同伴那张憨厚的大脸,想了想还是决定出言提醒对方。
趁着所有人都不注意,他悄悄的凑近道:“我劝你啊,还是莫要轻举妄动。”
姚丰的表情,原本憨厚的笑意彻底僵死在了嘴角,面色一沉,脸上沟壑明显。
他冷冷地看着对方,像是要从中找出一丝一毫的不对劲来。
半晌后,他扯了扯嘴角,又是一个憨笑,仿佛刚才沉着脸要发怒的人不是他一样。
只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,这笑与往常不一样了,隐隐带上了几分可怜相。
姚丰未曾应答,只长叹了一声,里面多有无奈。
乌丸抿了抿嘴角,就在他以为这次示好失败时,就觉肩膀一沉。
他惊愕地抬起头,却对上了一双隐隐含着泪光的虎目。
“此番多谢兄弟了,往日是我错看了你。”
他的目光隐隐带上了一抹歉疚。
乌丸心中却是一震,他敏感地觉得两人的距离仿佛拉近了,如果说先前只是貌合神离的队友,那么现在可以说是成看同盟。
而这一切也都是因为他们如今有了一个共同的敌人。
共同的敌人戚怀琅此时还坠在人群末尾。
他头上带着一顶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斗笠,将将盖在面庞上,嘴里还叼着从路边捡来的狗尾巴草,姿态落拓,整个人都显现出一股不羁来。
戚怀琅此刻正透过缝隙,看着前方交头接耳的两人。
半晌后他轻呲了一声,默默移开了眼神。
即便知道他们说的是他,也知道他们的小九九,可他浑然不在意。
只因从头到尾他在意的只有一人,视线里只有一尾火红分外刺眼。
戚怀琅此时此刻有些咬牙切齿了,心中忽而有一股冲动,想要好好的问一问,她为何会如此。
难道是玩够了,如今想要抽身离开?
这个念头一出现,少年姣好的面容一扭曲,手中不由得渐渐使劲,将可怜的花汁都拧了出来。
但是,休想。
他慢慢地搓了搓手指,花瓣自他的手中飘散落下,粉身碎骨。
他将自己的头脸全部掩盖在斗笠里就是为了方便不被所有人发现的,“正大光明”的看前方那人。
所以方才注意到那女人回头时,他第一时间就要掀开头顶的斗笠,可还没等他出手,那人就快速地偏过了头。
戚怀琅目光一黯,但随即而来的竟有一丝恼怒,他尚且不知道怎么惹怒了对方。
难道他现在的就是活该?
或者她本应该就应如此,如此待他?毕竟先前他对她可是十分的不客气。
戚怀琅心中一震。
有道声音在说。
没有人会一直对你好,况且你之前不是对这种好嗤之以鼻么?
不但视而不见,还将她的好意来回践踏,故意表现出一种凶狠戾气,整日都是一副全世界都欠自己的模样。
可是你知道,她对你仁至义尽。
戚怀琅从未有过这种感受,一口气堵在心口里上不去也下不来。
一颗心像是被细线一直扯着,是沉闷的痛感,和烧心的灼热。
但他发现,他却不排斥这种感受,只因这种感受让他生出了一种活着的感觉。
体会了一种可以被称作是“心痛”的情感。
天知道他又多久都未曾有过这种感知了。
想要上前狠狠质问,但却显得莫名其妙,还会显得他像个笑话一样。
之前他一直表现的浑然不在意,甚至还恩将仇报,将不识好歹体现地淋漓尽致。
其实,她本没有义务对他那么好……
戚怀琅默默垂下了眼睫,眼里流露出了受伤小兽般的绝望,面上隐隐带上了一丝凄苦,他十分不愿意承认此刻心中的感受。
那就是,他此刻后悔了,后悔先前那样对她。